专栏丨西伯利亚2050(4)赤塔——战争是为了拯救

“战争是为了拯救”。

这一标语被贴满了赤塔城的大街小巷。诚然,不论是这座纷乱城市中的哪一支武装,无不是以“拯救人类”为目标而活动的,但却因为理念的不同而大动干戈,最终令地平线上升起缕缕硝烟。

从共青城到漠河的列车上,我听到了有关赤塔战乱的消息。很难想像西伯利亚大铁路上的这个重要节点如今却变成了这样,共青城到乌兰乌德的线路已经完全断线,只能从满洲里绕行。考虑再三,我决定在漠河下车,转乘汽车去赤塔,虽然这么做很可能耽误行程,但只有到了那里,我才能知道我可以写点什么。

在赤塔百公里开外,我就看见了联合政府军的第一个哨站。检查了我的记者证和身份信息后,哨站的士兵们就放行了,他们一边拉走路障一边叮嘱:“那边正在打仗,你小心一点。”我看了看路旁被烧得焦黑的汽车残骸,没有说话,点了点头。

百公里之内,硝烟渐渐在地平线上升起,路上也时不时可以看见汽车或者直升机的残骸。偶尔有联合政府的武装车队从车的一侧驶过,向着某一处隐约还冒着火光的地点赶去。

一直开到赤塔城区,周围的建筑渐渐多了,才看见一些平民走在街上。当然,这里也说不上安全,因为时不时可以看见十几个举着标语的示威者站在街边,“技术无罪”“太阳危机不存在”这样的口号不绝于耳。

这个街区的一个管理人员接待了我,将我带进了街区办事处内,将那些示威的身影关在了门外。

“抱歉……您也看到了,这里的情况并不算好。”他按动电灯的开关,灯却没有亮起,“哦,供电似乎中断了,貌似是行星发动机建设工程那边能源不足。”

“外面这么多示威者,没有派人去抓捕镇压吗?”

“抓捕镇压?您别开玩笑了。就我们这里……”他坐到一个办公桌前,拿起了桌上的茶杯,“虽然不怎么好,但和一些地方比起来已经算不错的了,在行星发动机的几个建设工地,这些人绑着炸药,拿着各种枪械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工地来个大响动。”

“外面那些人有枪?”

“当然,用各种你想不到的办法运进来的——不过也有明抢联合政府部队装备的,但很快都被击毙了。不光是这里,赤塔以北的整个中西伯利亚,虽然没有这里这么夸张,但都有拿着家伙的人出没。”

“怎么会这个样子……”

“赤塔是最早开始接收移民的城市,也是最早开始发动机建设的,当然会招来各种麻烦……老实说我都觉得很正常,联合政府当初就不该禁止数字生命计划……”

我打断了他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,打开办事处的门与这位管理人员告别。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,还需要我亲自去看看。

我拦住了一位喊着口号的示威者。在表明来意后,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,并且带我来到了一处街边的咖啡馆——这座城市似乎总有些地方保持着宁静,好像与那些战斗、游行毫无干系。

“战争是为了拯救?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”我点了一杯美式,随后转头看向这个年轻的西欧面孔。

“您看见其他的标语了吗?”他指了指街边的一面墙,“‘技术无罪’‘太阳危机是个谎言’还有‘我们要坐飞船走’这样的。很显然,我们这已经聚集了飞船派、数字生命派和太阳危机质疑者,这些人并非是团结起来与联合政府对抗,而是每一派在赤塔都有自己的势力和武装,每一派都和其他派系明里暗里发生着冲突。”

“是,但是这样解决不了什么不是吗?赤塔行星发动机工程的下一阶段建设已经第三次延期了。”

“道路不止这么一条不是吗?我们完全有能力去选择其他更加有效、更加有利的方法,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这里示威,也是为什么有人拿着枪愿意在西伯利亚的荒原上挨冻。”

“都是拯救人类,但道路不同,是吗?”

“是啊,所以有人选择了他们眼中最快速最有说服力的方法——战争。有些激进派认为只有拿下了赤塔城,我们才能在国际社会有更多的话语权。”

我点点头,没有再说话。喝完那杯美式,我给了年轻的示威者一些钱就离开了,走之前还让他和他的那幅标语合了个影。

漫步于这座宁静之领上纷绕而动乱的城市,我看着一队队示威者从我的面前走过,在发动机建设工地前或是联合政府驻地前高举着质疑与反对的旌旗。我并没有亲眼目睹爆炸或是火并,但偶尔,城市的某处会传来几声闷响,地面微微颤动,许久才归于沉寂。

赤塔,一座人口从35万猛增到100余万的城市,已经经历过太多。无数人在这里试图用枪炮轰鸣来选择道路;用战争以带来拯救;用冲天的火光来试图影响世人。也许在未来,血与泪会改变什么,改变道路,或是改变人心。

(作者:莫文竹 审校:南宇初 叶启明)